【喻黄/多cp/古风玄幻(?)】雨濯红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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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这算啥题材大家就当图一热闹好了。

*cp:喻黄、方王、伞修、双花,还有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给镜头的韩张。HE。

*私设七星君是九天位序仅次于天君的职位。

*终于开始学会给自己的文加作者tag的花常年活在坑底。


【第一章】

又是一年清明好雨。


雨水纷繁,如烟如雾,模糊山林。淅沥沥的踏着轻快的节奏砸在屋顶的黯淡灰瓦之上,很快汇聚成清透的水流叮咚作响,溅湿檐下青色的石板。古朴的橙秋苑,就这样安详的坐落在珞珈山上,和着风声,轻柔地诉说着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喻文州斜靠坐在雕花的窗沿上,靛蓝的勾纹衣裳被他压的有些褶皱,可他似乎无暇注意这些,瞳色两异的眸子正望着半悬在空中盛雨的手掌,低声轻叹了一句好凉。


他不喜欢下雨天。


连同整个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都不喜欢。


说起来,苏沐秋死的那天,倒也是这样的雨天。


记忆当中那天的雨比今日的要暖一些,似乎能一直淌到人心里去,涤荡最深处的污浊之气,抹平最悲伤的情绪。


那是苏沐秋下的雨。


打从他被苏沐秋捡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家伙不是凡人,下雨刮风都是小事,大手一挥,仿若天地星辰都会为之变换。


那个一贯自信从容,笑容爽朗的苏沐秋像往日作雨之时一样伫立雨中,任凭衣裳湿得狼狈也浑然不觉,凝视着院子里那片开得绚烂的向阳花海发愣。好半晌,他忽垂了眼掩下一闪而逝的落寞,扬起下颌一本正经地认真嘱咐起后事来。


“文州啊,我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没人能管着这方圆百里的雨泽布润了。我虽知你讨厌下雨,可还是想让你接替我去把这司雨的职责接下来。雨的温度就是心的温度,等你何时学会了这雨降之术,说不定也就能读懂自己的心了。我有留书给禄存,你之后听他安排就好啦。不知道叶修那家伙知晓了我的死讯会不会哭,真想亲眼看看啊。”


那会儿的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多半都是惊愕与不知所措。


神仙也会死这种事,在苏沐秋走之前,他连想都没想过。


苏沐秋他本就是个健谈亲和的人,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话题能一口气从天上九重天说到地府的十八层地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男人当真说走就走。


无数向阳橙色的光点萦绕在男人周围,雨却是越下越小,等到风停雨霁,那个男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面前,连个影子都没了。


也是后来才知道,苏沐秋并不是什么小小的山头神,而是先前为黄帝杀蚩尤斩夸父,以尾画地成江助大禹治水的应龙,天枢宫贪狼星君。


至于他一个堂堂星君怎么会跑到山头管起人间布雨这点芝麻大的小事,听王杰希说,是之前杀蚩尤的时候丧失了大半数法力,后来又助大禹治水元神俱损,已经没有能力回天,只得留在这里下下雨,养养鱼,逗逗鸟,种种花。


说起这事的时候王杰希脸上还含着三分难掩的惋惜和怅然。


喻文州倒是隐隐觉得,像苏沐秋那样随心所欲安于当下的人,大抵也根本不会在乎回不回天这种事。


橙秋苑忽地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回忆戛然而止,喻文州将盛雨的手掌默默收回,用帕子简单擦了擦便抬眼望向了来人。


苏沐秋口中的天玑宫禄存星君,王杰希。


莹白色的长袍绣着大朵的蓝色鸢尾,温文尔雅的气质自举手投足间透出,飘逸的长发简单的用一根发带挽了个花式,鬓侧还留下两缕扬在风中,更给他添了些许书生气。若不是先前早已见过了文曲星君张新杰,喻文州几乎都要以为王杰希就是七星里最文弱的一个了。


“难得看你在赏雨,终于开始考虑要替苏沐秋完成遗愿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讨厌的雨什么时候下完。”


王杰希瞥了一眼一直被喻文州攥在手心里的竹伞,淡淡道:“山里的山神刚接手布雨的事宜,正逢梅雨期,估计要下很久。你要出门?”


“嗯。在这里闷的久了,想去镇子上走走。”

喻文州从窗沿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压皱的衣裳,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


王杰希一把拉住喻文州,扬手在手心幻化出一根白绫,小心翼翼地将他左瞳蔷薇色的眼睛遮住,随手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可以了。”


喻文州这回倒不急着走了,回头看了看温和的王杰希,顿了片刻才问道:“王杰希你也相信我是‘罪孽之子’吗?”


“苏沐秋不是因你而死,你活的这十八年来也从未出过任何灾患,异色双瞳是‘灾祸之子’一事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大可不必太过介怀。”


“可这么想的到底也只是少数罢。”喻文州自嘲的笑了笑,“不然你也不必怕我出事而替我遮住这只眼睛,我父母也不会将我一出生就遗弃。”


王杰希轻皱起眉头道:“凡人未得道便拘泥琐事,不研学便易轻信流言。山下的民众淳朴却也愚钝,当年你父母将你弃于山下也无非出于畏惧,并非你本身之过。关键在于你自己作何想。”


喻文州微怔,僵硬的脸这才有了些许松动,神色微缓看向王杰希,释怀道:“怪我太拘泥于往事了,多谢星君教诲,这便告辞。”


王杰希目送着那抹靛蓝执伞的身影越走越远,雾蒙蒙的雨很快将喻文州的身影吞没,眼中这才逐渐深邃起来,吐出的话语夹杂着深沉的叹息。


“苏沐秋,你倒是去的干净。等他知道了真相,那时,又当如何呢……”

 


珞珈山外的小镇常年受苏沐秋布雨的福泽,田地收成一直都不错,居民也不少。正逢绵雨不断,原本热闹的街市在此时也变得尤为凄清。

喻文州暗自叹了口气,本就是想来这热闹的街市缓一缓压抑的心情,如今可倒好,街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摊子。

刚转身欲离,一只脏乎乎的小手就扯住了喻文州的衣摆,拦住了他。

小手的主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骨瘦如柴,浑身都湿哒哒的,像是冷极,抓着他的手还在打颤。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满含乞求。

“大哥哥,打赏我点饭吃吧。我几天没吃过饭了,肚子饿。”

喻文州无声打量了这个孩子良久,缓缓蹲下了身,轻道:“走吧,我背你回去吃饭。”

绘着向阳花的纸伞在雨幕中打着转,掉在伞面上的雨珠便顺着竹骨的伞撑如玉珠一般往下坠落。

喻文州一路往珞珈山上的橙秋苑走,面色清冷温润,薄唇紧抿,也不说话。

“大哥哥。”

“嗯?”

“大哥哥的眼睛,是怎么了吗?”

喻文州的脚步一顿,而后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往前走,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时候受了些伤,落了疤,瞧着怪吓人的,就遮了起来。”

“那现在还疼吗?”

“还好。只偶尔会觉着疼。唔?”

一只小手倏地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左眼,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摸一摸,疼痛就会分担给我一点,这样大哥哥就不会那么疼啦。”

孩子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喻文州没有回头,可在他的想象中,背后的人也该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神情无意识放缓,他柔和的低喃了一句:“嗯,这样就不疼了。”

下了一天的雨渐渐停了下来,乌云散去,澄澈的夜空中露出皎洁的月亮,月光成纱,宁和地披在饭饱睡熟的孩童身上。

“第一次见你往苑里带人,还是个孩子。”

王杰希坐在苑中的凉亭里,端着杯热茶,一边赏月,一边同坐在他身边的喻文州说着话。

“没什么。只是看他年纪小,觉得有些可怜。而且……”

“而且?”

“当年若不是有苏沐秋收留,大概我也会跟他一样,不知何时就横死街头了吧。”

王杰希闻言放下了茶杯,伸出手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轻轻劝慰道:“人生而为何,命当为何自有天定。那是人一出生时就已经注定好了的。苏沐秋会遇见你,是你和他之间的缘分。这孩子和你的缘分亦是如此。既是注定好的东西,那么早晚有一天,你们还是会遇见的。”

“嗯。”

“橙秋苑乃神居之处,若非主人特定,对凡人只会有害无益。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安顿?”

“我打算明日就把他送回去。若他命中本后有福报,我提前将他带来此处,岂不是乱了天意。苏沐秋也说过,天命不可逆,不然会遭雷劈。”

“哦。那是自然,毕竟他是有亲身经验的人。”王杰希一挑眉半弯了唇角,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见喻文州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便好心解释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原本贪狼星君就是负责掌管凡间命簿,调控凡人命数的?当年他图一时好玩,用他那天枢宫的法器千机伞纂改了不知多少人的命数,以至于人间大乱。气得天君降一十三道神雷劈得他半月都没能下床,还罚他去人间历了一世的劫。看来这下子是长了记性了。”

“那种随心所欲的家伙,不给点厉害的让他尝尝,多半也是不会有记性的。”喻文州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语气遗憾的似是觉得半月下不了床还是轻了一些。

“你也早点睡吧。明日我要去一趟苍山,就不来陪你了。”

“苍山?”

喻文州茫然地看向王杰希,他自小就在这珞珈山下的镇子里出生,后被父母遗弃在山林当中被苏沐秋所救,对珞珈山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后来有苏沐秋的教导,他才知晓这大地并非只有珞珈山一处。古来大禹治水,禹分别土地的疆界,行走高山砍削树木作为路标,以高山大河奠定界域,将大地划为九州。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名为荆州,九州正南,往北有河道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的云梦泽。

而王杰希所言的苍山,则在九州正北的冀州,那里土地多为白壤,常年积雪,人烟荒芜。

他虽说听说过苍山,可王杰希去苍山做什么?

“嗯,苍山。当年前我们大摆七星阵困住了穷奇,将他的肉身封印在了苍山,苏沐秋没少为这事出力。如今十几年过去,我却隐约觉得封印有所动荡,前几个月苏沐秋走的那天,苍山就发生了一场颇大的地动,我担心他走了之后封印会有所减轻,想去看看。”

“哦,好。”

喻文州点点头,乖巧的应下,起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王杰希一个人坐在月下,月色凉凉,本是极美的景色,可他的神情,却比先前要严肃几分。

“既是查看封印,不用叫张新杰跟你去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丁从王杰希背后冒出来,玄青色的衣裳,腰间银饰的兽纹扣幽幽地散发着寒光,映出他刀削坚毅的脸庞来。说话的音色低沉,像是穹顶经年沉积的白雪,冰冷幽沉,不掺杂任何感情在内。

“眼见着快要凡间科举了,他身为文曲星君还有的要忙。不过是查看一下有没有纰漏而已,我自己去便可。倒是你,一向不愿同凡人有牵扯的廉贞星君今日怎么有兴致下凡来瞧瞧?”

“你说了明日会走,这院子里的喻文州便无人看顾,即便我不来,你也会唤武曲来。我便自己来了。”

“也好,省的我还要去开阳宫对着韩文清那张脸费心劝说。”

孙哲平若有所感的看向先前安顿小乞丐的房间,微眯起眼道:“那是谁?”

“喻文州捡来的小家伙。明日便送走了。”

“他身上……”

“你也看到他的颜色了吧?黑成那个样子,已经没有救了。喻文州是苏沐秋临终托付给我的,我可不想让他有什么闪失。你明天替我好好看顾着喻文州,别让‘那个’伤了他,让他看着那个孩子回去就是了。”

 

【第二章】

“呃……”

喻文州神情痛苦地看着眼前身体漂浮在半空,双手正死死掐在自己脖子上的赤眼孩童,面上尽是惊愕之色。

他牵着这孩子刚出珞珈山,还没等走进镇子里,一直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孩子忽然就停了脚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孩子径直掐住了脖子,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上去纤细瘦弱的手腕顿时变得如同铁钳一般,任由喻文州用力捶打,也不见力度有丝毫缓和。

不多时,喻文州平和的面色便开始变得酱紫,脖颈之上也逐渐崩出青筋来。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意识几近丧失,可就在那孩子背后骤然闪现一个周身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目光狠厉,抬手就要将手中宝剑往小乞丐脑袋劈去的人的时候,他还是反应迅疾地惊惶吼出声道:“住手!”

玉衡剑在距离小乞丐的脑袋还有两指宽的地方猛然顿住。

小乞丐若有所感的往后看去,就被那剑狠狠的划伤了脸,手劲一松丢下喻文州,吃痛地转而扑向来者。

“咳咳……”得以喘息的喻文州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视线却是仍紧紧跟随着小乞丐看他同蓦然出现的孙哲平缠斗。

小乞丐周身扩散开的黑雾同孙哲平周身打着旋包裹着孙哲平身体的银白色光罩激烈对撞,两股气力在中间摩擦交汇,发出“滋滋”的声响。

孙哲平用玉衡剑毫不费力地挡住小乞丐伸来的利爪,口中念念有词,银白色的落雷霎时间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打在小乞丐的身上。落雷恍若拥有独立意识一般,化成银白的锁链牢牢拴住小乞丐,几个缠绕便让他失去了全部挣扎的能力。

喻文州惊魂未定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小乞丐吃痛的吼叫声充斥耳畔。那叫声之凄厉,已超出了寻常人的喊声,更像是,某种山野猛兽。

“等等!”

意识到孙哲平即将要做什么的喻文州猛地飞身扑了上去,急忙抓住了孙哲平的手腕。

“他是人,你这么做他会死的。”

“喻文州,你好好看看,他还算是个人吗?”

孙哲平没有强行挣开喻文州的束缚,只是耐下心叫他看向小乞丐。

他二人眼前的小乞丐,已经是双目赤红,面露獠牙,利爪凶相,实在称不上是个人。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喻文州抓着孙哲平的手微微松动,脸上惊愕内心复杂的问向孙哲平。

“世间万恶汇集而成的浊气。一旦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孕育出邪魔。邪魔会以实现人的愿望为诱惑,让自己有机可趁。它一向以人的魂魄为食,待魂魄吞尽,便会离开人体,寻找下一个目标。就算我不管他,他这个样子也已经活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

喻文州垂了头,似乎想起什么来,不死心地问道:“净化呢?我听苏沐秋说过,世间万恶皆可靠仙力净化,净化之后的魂体仍能投胎转世。”

“遗憾的是,七星当中,除了苏沐秋的‘雨霖铃’和王杰希的‘花间意’之外,我们几个都不会净化之术,而且这个样子,净化也已经迟了。”孙哲平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一面警惕地盯着落雷锁捆绑着的小乞丐,“喻文州,你让开,再不快点,邪魔就要把他的灵魂吞噬殆尽了。”

喻文州看向已然不识得自己是谁的小乞丐,沉默着松开了手,任由孙哲平冲上前去,漂浮上半空。

银白色的光芒大涨,似乎要照亮整个山林一般,孙哲平的周身外缠绕着无数落雷,雷电顺着他那三尺九寸长的玉衡剑盘旋,摩擦出银白色的火花来。孙哲平的目光落向喻文州,两指一并指尖冲着喻文州轻轻一点,落雷便俯冲下来绕着喻文州形成一个圆圆的雷罩,将喻文州保护得严严实实。

孙哲平面色紧绷,薄唇微动,银白色的瞳孔中似有雷光划过,骤然凛利万分,只听得“玉衡·撼庭秋”几字从他口中吐出,每落一字就降下几道夹杂着孙哲平银白仙法的落雷,顿时雷霆之势震天撼地势如破竹,狂乱地从外部狠狠的撕裂了那团黑雾,树林在雷电的劈灼之下燃起熊熊大火,很快将他们所在的地方烧成灰烬,连泥土都透出一股焦灼的味道。

小乞丐连挣扎都没有,就被落雷击碎,残破的魂魄泛着纯白的光泽,轻飘飘地飞向喻文州的身边。

『大哥哥,保重。』

喻文州听见那孩子稚嫩的声音从光点中响起,眼睁睁地看着光点一点一点消失不见,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收了雷霆之火的孙哲平落回地面,慢慢走向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喻文州,颇有些疑惑的出声道:“怎么不说话?哪里受伤了吗?”

“那孩子,明明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也就是那样天真稚气的孩子。

刚刚被邪魔控制,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喻文州的眼眸渐渐透出几分苦痛之色,又带着几分无力,几分不甘,右瞳眸色如浓墨,眸光清冷却愈加坚定。

喻文州抬起头看向孙哲平,忽而认真道:“我要完成苏沐秋的遗愿。修仙,学净化之术。”

 

王杰希自然不会想到,一直排斥修仙的喻文州竟会因得一个少年的死而下定决心,不过对他来说,能够完成苏沐秋的遗愿自然是再好不过。也因此,打从孙哲平那里听说了之后,他便二话不说,让孙哲平把喻文州送来了苍山。

至于九州仙府这么多,为何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荒凉的穷乡僻壤,纯属是凑巧王杰希他人在苍山罢了。

上古时期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使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后杀蚩尤于青丘。而冀州同兖州、青州接壤,青丘落于青州,兖州又有大野泽的西海神弇兹,故而建在冀州苍山的西海仙府实为众仙府当中出类拔萃的一个。

“弇兹上神已经多年不问人间事,现在在仙府任职的是他们风家同黄帝子嗣中雷一脉方家联姻所生的后辈,到底是从黄帝陛下时期就跟随天族征战多年的家族,法术只会多不会少的。”

“西海洞府的方士谦同我是交了上万年的好友,当年封印穷奇时他还欠我个人情,正好今日讨了这笔债去。”

王杰希一边引着喻文州走在苍山洞府的石阶上,一边介绍着这苍山西海洞府的知名度。

喻文州漫不经心地点着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目不转睛地来回扫视这贫瘠之地的景色,实在有些……让人难以入目。

目光所及之处遍地尽是残骸遗骨,土地皲裂破碎如蛛网,少数还形成了沟壑。黑翼的苍鹰在天空中盘旋嘶鸣,凄厉之音经久回荡,更显荒凉。

“不是说西海仙府是这九州仙府当中数一数二的府邸吗?怎的这般……”

喻文州艰难地问出口,也不好明说,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替王杰希解了他的疑惑。

“因为仙府传授的是法术,不是如何耕地种田。”

喻文州寻声抬头去看,就见一身着青衣束发的男子伫立在洞府门口,模样俊秀舒朗,脊背挺直,眸色是少见的浅青色。同王杰希并肩一立,反倒独添了些许邪气,手执一卷书册,衣袂在山风中翻飞,仍是不乏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超然气度。

这莫非就是王杰希口中的方士谦?

喻文州心中刚这般猜想着,就见那人快步走下来痞笑了一下揽过自己的肩膀,冲王杰希好奇问道:“这就是你们贪狼一直宝贝着的喻文州?”

“现在是七星的宝贝了。他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可不要怪我掀了你这西海洞府。”王杰希冷脸伸手打掉揽着喻文州的那只手,继而又温和地看向喻文州介绍道:“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西海仙府洞君的侄儿,方士谦。”

喻文州弯腰作揖,轻声道:“见过上仙。”

方士谦连忙将人扶起轻笑道:“不敢不敢,你是这天上七星君的心头肉,你这一拜我可受不起。你虽然入西海洞府门下,但终归是我叔父的弟子,你和杰希一样唤我士谦就好。难保他日你升仙得道接管了天枢宫,到那时我和叔父还需唤你一句星君行拜礼呢。”

“这……”

喻文州觉得有些不妥,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王杰希,后者倒是知晓他的顾虑,无所谓的耸了肩。

“无妨,他既然这么说了你便这么唤。苍山不似橙秋苑,这里因封印着穷奇的肉身而设下通行禁制,即便是我们来,也是进不去的。我让他在里面照应你,也好给其他星君一个交代。他这人不太在意规矩,你也就随意点就是了。”

王杰希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

“好的。”

“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我也就不多逗留了。”王杰希拿开先前放在喻文州肩头上的手,看向方士谦又道:“此后封印再有何动静记得随时联络我,切莫自己一人下到地宫去。”

方士谦郑重的点了下头:“不送。”

王杰希的身子上缓缓爬上嫩绿的花藤,一圈一圈将人绕得严实,只见他胸前藤上突然冒出一朵小小的鸢尾花苞,“啪”的一声,花苞炸开,他整个人也随之消失了。

喻文州还是头一回见王杰希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傻愣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新奇地小声道:“居然是碧绿色的。”

“他是掌管人间疾病康健的星君,在九天之上也是负责医药术理,常常同花草打交道,久而久之仙法也就成了草木的颜色。”

“那你的颜色呢?”

方士谦轻轻笑了下,故弄玄虚道:“你知道风的颜色吗?”

风?

喻文州一怔,便见方士谦长袖一挥,顿时自己周身笼了一层苍青色的仙罩,先前被孙哲平的落雷罩保护过,所以喻文州对此并不陌生。

方士谦口中风的颜色,竟是苍青色吗……

“走吧,仙府的洞口有飓风看护,要是没有仙罩保护是要被撕得四分五裂的。”

喻文州刚要提醒他自己还没有结成仙罩,就见仙府的风遇上方士谦就像遇上了什么阻碍一样,纷纷朝两侧奔逃扩散开去。

迎着风逆行的方士谦悠然自在地走在昏暗的风洞当中,缓缓开口道:“每个仙神的术法颜色都是不同的,虽说每人归属的属性有限,颜色倒是同属性无关。那是心中所期望的颜色。”

“所期望的颜色?”

“我的风,是苍青色的,那是接近天空的颜色。我族镇守在西海此处,一直无缘去九天之城瞧瞧,所以我常常躺在苍山顶看天空,心生向往。久了,就成了苍青色。在你还没有确认自己期望的颜色为何的时候,就是纯白色的。”

若是如此,那苏沐秋的向阳橙,是不是他也可以理解成,在苏沐秋的心中,盛开着那么一片向阳花海呢……

“这些等到你真正接触到术法的时候才会用得上,所以可以慢慢想,不必心急。”

方士谦的话音刚落,一直昏暗的洞穴便到了尽头。刺目的阳光大喇喇地洒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看得喻文州眼前一阵晕眩,视线刚缓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像被人欺骗了一般复杂。

过了风洞,便是仙府的正院。

山外面有多荒瘠,这里就有多富饶。金漆玉柱,瑶池碧水,来往的弟子身着玉白色紧身长摆的弟子服饰,各司其职,该用扫把打扫的打扫,该用耙犁垦地的垦地,该用仙法作雨的作雨。总之,和先前方士谦口中所说的“因为仙府学的是仙法而不是如何种地”,真的是出入太大。

似乎察觉到了喻文州略带嘲弄的眼神,方士谦丝毫没有为自己糊弄人而感到羞愧,反而一本正经的感慨道:“正是因为外面荒凉无食,我们才要自力更生啊。”

“……”

所以不还是要种地。

“喻文州你跟我来。”

方士谦说着,绕过眼前这一片绿油油的田地,朝不远处的白玉石台走去。

石台上面不知用什么刻画出深深的纹路,一个玉石的匙漂浮在半空中颇有规律的旋转着,原以为是司南,仔细看去才发觉其中纹路划分出来的区域竟是风水火雷土木金的七色属性。

“把手放在这里。”方士谦指了指石台边缘一个磨得很平滑的圆盘处。

喻文州依言将右手放了上去,就见一直规则旋转的石匙开始有所感应的加快了速度,最后在水相和火相的位置一直摇摆不定。

“咦?”方士谦发出一声诧异的声音。

喻文州莫名其妙的看向方士谦,见他眼睛一直盯着石匙面露迟疑,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怎么了吗?”

“你把血滴一滴在这石匙的勺里。”

“好。”喻文州点了点头,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将手指划了一个小口,血珠很快沁出皮肤,滴落到勺中。

石匙左右摇摆了一会儿,就偏向了水相的那边。

“嗯,这才对。”方士谦似乎放下心来,抬手将漂浮的石匙拿了起来,随手将勺中的血滴倒了出去,又放回了原地,才对喻文州说道:“这石匙是用来测定入门弟子所学法术属性的,从来没有这么摇摆不定的时候,刚刚我差点以为你将成为这九州之内第一位双属性仙人。可说来也奇怪,你跟随苏沐秋也有些时日了,属性偏水也是可以理解。可火又是怎么回事。”

方士谦一边疑惑着,一边看向喻文州被白绫遮住的左瞳,禁不住好奇抬起手将他的白绫撩了开。

蔷薇色的灼瞳。

极尽绚丽的业火灼莲之色在他的左瞳熊熊燃起,同他右边宛若星辰的古井墨瞳形成鲜明的对比。

方士谦俊秀的脸上一怔。

喻文州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下意识就退后一步,抿了抿唇,眼色从先前的平静骤然掀起波澜,慢慢镀上一层清霜。

异色双瞳,传说中几十年才会出一人的“灾祸之子”。

“啊,抱歉。”方士谦知道自己无意间碰到他不想为人所知的地方,眼含歉疚的将白绫递还给了喻文州,还补了一句道:“众生平等。我西海仙府,是不会因你有双色瞳而将你排斥在外的。”

喻文州很快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应道:“我幼年因得这双色瞳的传说被父母遗弃,后来被贪狼星君所救。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是我还不够坦然,太过敏感了。”

方士谦见他还是脸色惨淡,忍不住道:“我知道你这么说,就是还没有放下。无妨,这白绫你且带着,若是觉得显眼,我便给你换下。”

方士谦的右手自喻文州的眼前晃过,喻文州只觉得一阵和煦的风笼在左瞳之上,白绫之内便多了一层暗紫的皮质眼罩。

“我送你的见面礼。比王杰希那个不知道随手打哪儿顺来的白绫好看多了。”

“你怎的知道这白绫是王杰希的?”

有了皮罩,自然是不需要白绫的。喻文州将它拿了下来,惊讶的看着方士谦。

“上面有王杰希的法术痕迹,还泛着碧绿色的光点呢。”

“法术痕迹?”

喻文州摆弄着白绫,心说我怎么没瞧见什么碧绿色的光点。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的方士谦连忙左顾右盼,冲着正迎面走来的一个身着弟子常服的人招手喊了句:“郑轩啊,来来,这是你今日刚进门的小师弟喻文州,你先带他去安顿一下住处换身衣裳。”

那名叫做郑轩的弟子立刻停了脚步,远远地恭敬作了一揖,应了声是。

 

入了夜,方士谦只身一人上了苍山雪顶,凛冽的风将他的衣摆吹得东摇西晃,可他本人却并未觉出什么寒意来,茫茫冰雪之上矗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亭子,里面正负手背立着一个人,一个他刚刚才在白天见过的人。

察觉到有人靠近的王杰希扬手在石桌上随意一扫,两根花藤顺着王杰希的衣袖便飞了出去,碧绿色的光芒暴涨,光芒消失过后,石桌上便出现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和两个晶莹剔透高矮不一的瓷白玉杯。

王杰希左手拂袖,右手拾起茶壶将略高的那个玉杯倒上了热茶,放在了自己的对面,并示意方士谦坐下说。

“这么晚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喻文州的左瞳。”

王杰希端茶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道:“你瞧见了?”

“嗯。我见你在白绫上施了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王杰希坦然的应着。

“不知道?”方士谦看向王杰希,一脸不信。

“嗯,苏沐秋没说。不过,那孩子的灼瞳,似乎和苏沐秋有关系。也是他在给我的信里,让我给喻文州的灼瞳遮住,上施封印。”

“该不会……是他身体里封印着什么东西吧?”方士谦略有迟疑的探问道。

“嗯?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今日司南测属相的时候,他明明是水相,石匙却偏偏在水火之前一直摇摆不定。所以,他身体里,会不会还有一个属于火相的东西?”

王杰希眯起眼,开始考虑这种事的可能性,可无论怎么想,也是不太可能,他很快就摇摇头道:“若当真是封印了什么东西的话,气息总该会有的。可苏沐秋死的那会儿,并没有人给喻文州施加额外封印,我到橙秋苑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况且,以他一个少年凡人之躯,能承载多大的魔。”

“那,总不会,是他自己本身就是……”

“魔魂异体……吗?”王杰希也意识到这点,若说原本就是妖兽的魂魄,借由凡人身体出生的话,气息倒真会被凡人之气遮盖住。“倒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办。还要继续让他修仙吗?若他本身为魔,修仙只怕会助纣为虐。”

“苏沐秋既然有意让他修仙,他自己也愿继承苏沐秋意愿,就随他去吧。喻文州本来也是个心善之人。即便日后为魔,相信最苦痛的也不是我们,该是他自己。我们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保管好这道封印,护他一时周全。”

方士谦目光一动,轻轻叹道:“这么久不见王杰希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有吗?”

“有。”方士谦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拖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最早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的,稳重镇静,包容万象,似乎世间万物都不能动摇你分毫,像个墨守成规的老古板。”

方士谦平和的看着王杰希,那双浅青色的瞳孔之中倒映着王杰希一人的身姿,以及他背后那皑皑的白雪,缓缓勾唇邪笑:“和那些凡夫俗子一点都不一样。让人忍不住就很想靠近,做点什么来打破这层正经。”

“我最早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样子的。”不理会方士谦轻佻的话语,王杰希悠悠吐出这么句话来,“九天之上的仙疏离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从凡人升上星君的,带着身为凡人的私欲与怯懦的本性。神仙素来瞧不起凡人,你是最早唯一一个愿意跟我打交道的人,虽然人不怎么样,心倒不算坏。”

“对于喻文州的这件事,除了苏沐秋的嘱托之外,还有一点,也出于我的私心。要是有喻文州能成功接替贪狼的位置,我也就不必一个人在九天上面对悠悠众口。我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苏沐秋临终的愿望是这个的原因吧。”

王杰希的话音渐渐有些落寞,方士谦自是察觉出来了,伸手将他空空如也的茶杯又添新茶,开口道:“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相信我是个不求回报的人?我若是当真良善,这苍山便不会荒废至今。我方氏一族一心想要登上九天,最初接近你也是这个目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所以我便顺水推舟,让你欠了我人情。可后来……”

“可后来有了上九天的机会我却不要了,你可知为何?”

方士谦抬了眼,目光灼灼的看着王杰希,见他颇有些呆愣,不由得心下一软,站起身走到王杰希的背后轻轻将他拥进了怀里。

一双结实的手臂牢牢的将王杰希圈住,挺直的脊梁替他遮挡着山顶烈烈的寒风,方士谦用极为柔和的声音解释道:“因为这样,便换成了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当日可是说过,言出必行,任我随意要求的。现在,我想要你拿真心来换, 你觉着可好?方才听你一直惦念着你们那位贪狼星君和喻文州,我可是,相当不舒服呢。”

白玉竹节一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上了王杰希的唇,方士谦看不见王杰希此时的神情,不过凭他多年对他的了解,怀中的人,也应当不会有什么震惊的神色的。

也的确如方士谦料想的那样。

王杰希只是清浅一笑,墨色的瞳眸如同注入了一汪春水,渐渐晕染开来,温润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抬手便按住了方士谦在他唇上作怪的手,不急不缓的说道:“只是一个弟子的名额便想要我拿真心来换,士谦,是你心里轻贱了我还是你觉得我会这么便宜了你?”

方士谦听着便勾起了唇,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道:“我怎么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这么换便是了。”

“只不过……还需向你讨一样别的东西。”

方士谦慢慢走到王杰希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拉起王杰希,俯身霸道地将他压在石桌上,毫不客气的吻上了这个让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人。

他等王杰希有求于他的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好不容易等来了,自然没这么轻易放过。只不过即便如此,方士谦还是记得提前用他那隐约泛着苍青色的风轻而易举地将原本放在桌上的茶盏妥善安置在地上。

这白玉杯是王杰希心爱之物,天上地下独此一份,他可不敢惹恼了心尖儿上的宝贝。

王杰希见他如此猴急仍不忘记安顿自己的杯子,不由得心中一动,缓缓放松了身子,任由这个相识了上万年却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家伙啃食自己的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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