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古风武侠】夜烬天明（四）
*关于少天和乐乐的性格养成以及说话习惯后续会有交代的，咱们姑且先看着。
*男扮女装戏子乐乐和剑客少天，触雷千万慎入。
*怎么说，其实我挺喜欢乐乐这个设定。【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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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晦暗不清的牢房之内闷热潮湿，腐臭的气息随着少年的轻微动作自破烂的草垛中弥散开来，很快呛得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少年看着年岁不大，模样倒是十分精致，娥眉凤眼，墨发雪肤，面色三分惨淡配上清亮点漆的眸子更是惹人怜爱。抱着骨瘦如柴的小腿蜷缩在角落，浑身脏兮兮的到处都是血淋淋的鞭痕，显然是刚受了刑没多久，衣裳也被生着倒钩的鞭子抽得破破烂烂。
可他也是个倔强的主儿，疼得脸色煞白都不肯哼出声儿来。
一个冷峻的男人出现在牢房门口，高挺的鼻梁映衬着他刚直冷硬的容颜，玄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裹着他修长的身段，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软锦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你若是招认，充其量不过十板，又何苦受这牢狱之灾。”
少年冷笑着对着他啐了一口，扬起下颌傲然道：“穷人家的孩子也是有尊严的。我说了，我没偷他的东西。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似是觉得有趣，紧绷的脸终是缓和了几分轻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张佳乐是吧？你可以走了。”
少年愣住了，红唇微张，凤眼瞪得大大的连带着隐在眼角不怎么起眼的泪痣都明显了些。
“你，你要放我走？”
“不是你说的没偷麽。怎么我相信你还不行？”
“私放囚犯可是大罪，衙门会把你抓起来的。”
张佳乐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徒手掰碎了铜锁，走进来冲他伸出了手。
“他们不敢。”
男人不以为意地耸肩，见张佳乐还是犹豫不决，索性直接将人扛到了身上。
“喂！有你这么救人的吗？！喂！大个子！放小爷下来啊！哎呦我天你力气怎么这么大的你弄疼我了！”
任张佳乐在其背后抓挠捶打，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地抱着他出了大狱，直至放到马上才放开他。
“青骓跑的很快，脾气也温顺，上面的衣物和银两就都送你了。小兄弟，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救命之恩。”
男人笑着狠拍了一下马背，马儿立刻受惊一般扬起蹄子向前奔驰。
还不等张佳乐一脸茫然的开口，只听得后面遥遥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喊声道：“还有，我不叫大个子，我叫孙哲平。”
孙哲平？
这名字好熟悉啊。
谁来着？
“乐乐……倒酒……”
倒酒？
倒什么酒？
张佳乐一脸黑的从梦中惊醒，睁眼便看见自己的床榻边上睡着个大狗熊一样紧抱他腰的男人，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安南大将军孙哲平还能有谁！
自己也是个悲催的，被孙哲平偷着放出来一路来到泗岳谋生，不想又因青骓而遭人惦记，喂了剧毒受制于人不说，还要被逼着在这破风尘之地隐藏身份扮女人待客。
更悲催的是让这位大将军认出来以后，这王八蛋就天天来留宿，使唤他做这做那，陪吃陪酒陪睡，盖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奶奶的孙哲平你丫做梦还让小爷给你倒酒！
人模人样的万万想不到你居然也是个混迹青楼的纨绔子弟！
倒你个大头鬼！
小爷这么贵！早晚讹得你倾家荡产！
张佳乐气得直磨牙，一脚给人踹下去了。
“孙哲平！天亮了！麻溜给小爷滚！！”
待人走后，闺房里仍是一派热闹。
四五个婢女伺候着张佳乐梳洗更衣，整理床榻。
“哎呦喂，今儿谁惹我们姑娘了，瞧瞧这脸黑的，脂粉都掩不住了。”
冯妈妈夸张地站在张佳乐身后看着侍女给他上妆，眉眼弯弯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肥肉都堆起来了。
钿翠正替张佳乐涂胭脂，闻言打趣道：“还有谁能让我们湫水斋第一美人生气呀，还不是昨儿夜里才来的将军嘛。将军好些日子没来了，我看我们姑娘啊，是为这事生气呢。”
张佳乐顿时炸毛蹦了起来，一身火红的衣裳像是把他自己个儿都点着了，钿花钗子在他盘好的发上直打晃，怒气冲冲的指着冯妈妈道：“呸！他爱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冯妈，我出一千万两，咱湫水斋能从此写上孙哲平与狗不得入内吗！”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要真有这一千万两咱湫水斋哪儿还用得着接客啊。将军可是贵客，不比那些个打打杀杀的武林人士，咱们开罪不起呀。再说，哪回将军来没花个几万的，都按照您的吩咐，十足十的雪花银我都没要，就要黄金呐。”
“哼。这都不穷。他孙哲平别是抢了朝央国库吧？”
“我倒是听说将军这次在南蛮打了胜仗，皇上高兴，犒赏三军，给了将军黄金百万。”
“南蛮？”
张佳乐眉头微锁，似是想起昨夜盔甲尚未脱下就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人，那衣襟里头好像还挂着红。
孙哲平应该是受伤了。
啧。
早上踹那一脚应该没事儿……吧……
“今晚孙哲平如果来就拒了吧。”张佳乐纤长的睫羽轻轻扑扇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很快促狭地眯起眼睛，“就说，爷月信来了，不见客。”
冯妈一听便扑哧笑出了来，倒也再没有劝阻，像是会意，连连点头便应了。
屋里一下走得干净，张佳乐一个人在房中对着映照全身的铜镜望着自己难辨雌雄的模样，难得噙起笑容端了个备戏的姿势，兰花指轻拈自侧脸斜抚而下，操着一口江南的温言软语咿咿呀呀地唱起了牡丹亭。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后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红袖轻舞，罗裙飞扬，裙幅飘飘如同一团流火，额前朱砂绘莲纹，媚眼顾盼生辉，樱唇胭脂微沾，一颦一笑间便已是蛊惑众生。
“哈。相思莫相负？”
只见张佳乐忽然冷笑着将挽迤的袖缠一甩，三尺有余的轻纱便像是通了灵性，如灵蛇甩尾一般卷上一旁的利剑剑柄，顿时宝剑出鞘，长袖一挥剑锋直接劈碎了桌上孙哲平送来的青瓷瓶。
“何来相思？有的，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张佳乐手腕一翻将袖缠收回臂弯之间，对于那一堆碎片瞧都不瞧上一眼，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泗岳位于江南临海，地大物博，幅员辽阔。渭泗两水自南北贯穿其中，西倚松岳山脉为其屏障。
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正派家族聚于此地不在少数，最为出名的便是以铸剑闻名于世的刈剑山庄黄家。刈剑山庄虽沉心锻剑，可其家传的疏凉剑法亦不能小觑，论其威力之强，时至今日仍可盘踞在武林各大门派外功绝学前五之列。
更有繁华热闹的泗岳山城作为水路漕运的交通要道，朝廷重兵把守的通商重地而名扬天下。城内气势恢宏，青石垒墙，窑陶作瓦，易守难攻。
一进城内，连氤氲的水汽之间都夹杂着胭脂水粉的女儿香。寻香而去，便是泗岳城地界最大的一间销金窟——湫水斋。
这儿的姑娘们个个都是出了水的芙蓉苞，眉清目秀，浓妆艳抹，持一口娇滴滴的吴侬软语，哄得你晕头转向，再正直的人，也绝抵不过此等诱惑。
要说最有名的，还当属有着“七步生莲”别称的佳乐姑娘了。
传言那年百花宴评选花魁之时，佳乐姑娘献舞《醉红绡》，足点七鼓步步生莲，一袭红衣媚眼如丝，可谓是艳冠江南技动天下。
再后来多少人东施效颦都无法重现当日风采，更是稳固了“她”天下第一艳绝的名号。
张佳乐鲜少出湫水斋，他甚至从来不会穿着女装像今日这样招摇过市。
一头半坠了花钗披散的墨发被风一吹俏皮地打起了卷，如火的红衣那么随意系着就有种说不尽的妩媚，包着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光滑细腻，仿佛不曾受过日光洗礼。众星捧月，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玉人儿。
他像极了一只娇慵的猫。
可他现在心情实在不好，连带着也没给过路的那些个色眯眯盯着他不怀好意的臭男人们好脸色看。
“看什么看！再看！戳烂你们的狗眼！！”
心气不顺地一脚迈进百草堂，张佳乐也懒得装什么贤良淑德的弱女子，撸了袖子直接一锤柜台，冲里面大喊了一句：“掌柜的，给我包两包止血治伤的金疮药来。”
掌柜的只有幸遥遥见过张佳乐几回，哪儿像今日这般距离这么近，立马五迷三道地应了，顺手就把手上的药包递给了张佳乐。
“哎哎我说掌柜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本少先问你买的金疮药连银子都给了你怎么转手就送别人去了？！”
说话的是一位看上去就像是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的年轻公子哥。
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上庭饱满剑眉星目，琉璃眸间流光璀璨自成一片机敏睿智，可谓是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无奈偏偏薄唇启口之下话音急促聒噪，虽说朝气蓬勃，却也是恼人得很。
再看他乌黑长发打出繁复花样束成利落的马尾，用嵌明珠的紫金冠扣得严实。米黄色的劲装长袍镶绣着金丝边瑞桃纹的滚边，宽边锦带，坠一块佛手玉精雕细琢而成的玉牌，上写“刈剑山庄”四字，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刈剑山庄的人？
张佳乐一愣，下意识将目光落向这富家少爷手里的剑。
只见那剑柄之上的雕饰仿佛星宿运行，星辰罗布，华贵而清冽。剑身流光如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剑刃尚未出鞘，便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剑穗则用整朵玉桃花配以名贵的鲛人纱拧线固定。
好剑！
张佳乐不识剑却也知此剑非寻常人家能得。
刈剑山庄素以铸剑闻名于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剑在刈剑山庄里又该是什么样的身份才配用得。
“瞧你眼睛都直了。没见过本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人吧？还有掌柜的你回去取药到底找到了没有？要不要本少帮忙啊！”
“……哈？”
张佳乐一脸茫然，立马白了一眼鄙视道：“你这人别是个瞎子吧？一表人才？一个人渣还差不多你这么自恋怎么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孙哲平长得都比你顺眼多了！”
“嘿本少不跟你这姑娘家家的一般见识把药都让给你了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别以为你像个狐狸精似的长得漂亮就能不给钱，我跟你说你手里这药包还是我付的钱来着，你有本事拿药你有本事倒是给钱啊！”
“奶奶的你才姑娘家！你才狐狸精！就算我长得像个姑娘，有你这么跟姑娘说话的吗？！乐爷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以后我就跟你姓！”
“好啊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本少不打女人就当你输了从今往后你就跟我黄少天一起姓黄好了！”
“我呸！小爷张佳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怎么就你不打女人就当我输了你这什么脑子。”
两边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刚要拉开架势大战个三百回合，吼完全愣住了。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张佳乐？！湫水斋的那个？”
“……黄少天？刈剑山庄少庄主黄少天？！”
……
场面一度安静得十分诡异。
“张佳乐……她不是个女人吗？”
黄少天彻底傻了，盯着张佳乐审视了半天，一边看一边还嘀咕：“没胸没腰没屁股，咦，还真有喉结？！”
“黄少天！！你他奶奶的往哪儿看呢！！”
张佳乐如同一只如芒在背的青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眼见着黄少天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幽幽盯起他的裆来，脸上一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血气一涌直接跳脚甩了黄少天一巴掌！
“臭流氓！”
等张佳乐都走出老远了，一脸懵的黄少天才反应过来气愤道：“……靠！这家伙买药没给钱啊！”
“挟药潜逃”的张佳乐都回到湫水斋了，才像是刚如梦初醒一般惊悚道：“我去我把刈剑山庄少庄主打了这泗岳我还能混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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