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多cp/古风玄幻】雨濯红莲（十九）
*依旧短小。
【第十九章】
秋月寒凉，白露为霜。
一大清早将亮未亮的天空格外明澈，烛晕逐渐被晨曦所替，鸡啼报晓唤醒酣睡的家雀。鸟儿振翅远飞惹得楼外花树的枝头乱颤，枯叶簌簌地往下落。湖面上涟漪无声叠起，连风都是静悄悄的。
极乐楼上下一片静谧祥和，连黄少天都在喻文州温柔诱哄下香甜睡去。
小楼中只剩下一个睡意全无的喻文州，独自靠坐在围栏边“闻茶”。
之所以有茶不饮而说闻，是喻文州一直心不在焉地呆坐在那里，思绪沉重而不见笑意。青葱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擎着青釉瓷杯，光滑的杯沿已然碰到唇边，却迟迟不见他啜饮。
明蓝色的棉帛广袖外袍罩在他瘦削修挺的身上，一贯温润从容的气质便在这寒凉的清晨额外多了几分淡淡的心绪不宁。
喻文州没有说错。
他的确听见了黄少天的声音。
那呜咽着的、透着惊惶与破碎的呼唤，真真切切地传达到了他的脑海当中，令全然呆滞木讷的他猝然惊醒。
那会儿的喻文州，已经在勾魂阴差的牵引下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前前后后都是亡故的鬼魂。他们的面上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只是那样机械僵硬地移动着，一路朝忘川河行去。
要回去。
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喻文州跌跌撞撞地挣扎着，推搡着，逆行穿过人群，拼了命地想要在一片漆黑当中找到回去的方向。
喻文州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没有叶修那样轻易逃脱押解的好本事。阴差们几乎在他转身逃跑的瞬间就发现了异常，立刻像风一样围追过来扯住了原本束缚他手脚的锁链。
喻文州猛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被下等精怪强制镇压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们多半都生着一张狰狞可怖的厉鬼相，煞白的寿衣加身蛮力惊人。离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越近，越能感受到他们周身最极端的酷寒。
那是刺穿魂魄的阴冷，喻文州的阴气被他们贪婪摄取。负责惩戒的牛头马面继而对不安分的他施以铜棍铁棒，直击心脏的灼痛令他在冰冷死寂的疆土上不断痉挛。
可他仍极力忍耐着，残存的理智让他狠咬自己冻得青紫的嘴唇，指尖抠得死紧。冷僵麻木的四肢挣脱不开魂锁的束缚也没关系。
少天在等他，他就是爬，也要回到那人身边去。
“何事如此喧闹？”
清冷的话音骤起，鬼差们忽都停了动作，极为忌惮畏惧地跪拜磕头，回答道：“阎君大人，这个凡人想逃！”
奄奄一息的喻文州尚且趴伏在地，模糊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了一双玄黑色的鞋子。
感受到对方锐利的视线落向自己，喻文州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叫什么名字？”
“喻文州。”
叶秋有一瞬的微讶，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偏了头看向跪了一地的鬼差们，冷声道:“他阳寿未尽，是谁把他抓回来的？”
喻文州身上只有己身的半数魂魄本就不稳固，此番重伤濒死魂魄自然而然地离了位，一路游荡到鬼门关教押解的精怪顺手就带了回来。他们哪里知道喻文州情况这么复杂还余着阳寿呢。
带生人进鬼门关乃是阴间大忌，鬼差们顿时被吓得哭天抢地连声求饶。
“小黑小白，带他们去炎火地狱。”
叶秋面无表情地将周围人都打发走，这才佯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可见过叶修了？”
被问得困惑的喻文州循声抬头，着实愣在了原地。
“叶……”叶修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喻文州又在对方淡漠的目光看过来时及时止住了话音。
“叶秋。”负手而立的叶秋不愠不火的说着，“我们是双生子。”
原来先前叶修口中的叶秋竟是冥府的阎君么。
一边暗自惊讶着，喻文州边了然地点头回答道:“见了。”
“你这么重的伤是他弄的？”
喻文州摇摇头，“是梼杌。叶修他并没有为难于我。”
叶秋像是放心了，点点头继续道:“那个不省心的此前为了应龙还跑去九天大闹了一场。总该有点什么消息让他冷静下来。你身上有苏沐秋魂魄的事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无从察觉，我便告诉了他。”
喻文州不由疑惑:“这件事既然连叶修都察觉不到，阎君又是如何知道的？”
“有生便有死。生者归于天，死者归于地。凡是亡者的讯息，我都知道。”
“那冥府现在可有苏沐秋的魂魄？”
“没有。”叶秋应得干脆，“不光没有他的，也没有你的。”
叶秋这话说的别有深意。
喻文州沉默着仔细琢磨了一番，忽而一怔。
“听懂了？你另外的半数魂魄也不在这里。即便你寿终正寝，冥府也没有办法将魂魄不全的你引渡。依赖穷奇活着的你注定了只能存留这一世，连转世投胎都不能。”
手中的茶彻底凉透了。
醒过神的喻文州将茶盏放回桌上，转身躺回床榻。
每到这种心情压抑的时候，他都格外的想见到那个人。
他想起临走的时候，破例为他开辟阳间通道的叶秋问他的一个问题。
“哪怕回去要时时刻刻面临被穷奇仇家追杀而丧命的危机，你还是执意放弃多活几年的机会回到他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喻文州应得坦然。
“我只知道少天他此时需要我，我就必须回去。”
叶秋没有再劝说喻文州。
送走了这个固执的凡人之后，他一个人走回了寝殿。
“我一直觉得受到七情六欲摆布的人可笑至极，一生被情绪支配着，死后仍然念念不忘无法割舍。拥有恨的人扭曲面孔涂炭生灵，拥有爱的人丧失理智喜怒无常。我们龙的一生足够漫长，只要有命活着就可以做任何事。所以我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你为了所谓的‘爱’，哪怕承受天谴也不放弃哥哥。”
“可今天的喻文州同你很像，即便他自己还没有发觉。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活着的意义'。”
他向喻文州提议借尸还魂，用现在的半数魂魄依附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借此过完一生。
喻文州婉言拒绝了他。
“那孩子笑着对我说——”
『今生是少天给了我归所，这一世，我愿为他而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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